几包大麻牵出一个网络“园丁丁”论坛。检察机关提前介入这起公安部互联网涉毒目标案件,最终不法论坛被查封,20人获刑——

“圈内”最火论坛灰飞烟灭

左上:警方查获的大麻;右上:“园丁丁”论坛页面;下图:检察官提讯嫌疑人

现实生活中见不得光的毒品,却在网络上有着光明正大的论坛,只要花人民币200元左右购买一个邀请码便可以注册成为会员,内容从大麻种植知识分享到种子、种植用具、吸食工具、大麻成品买卖等一应俱全。10月12日,随着由浙江省诸暨市检察院提起公诉的“园丁丁”网络平台制贩大麻系列案一审获判,这个“圈内”最火的论坛终于灰飞烟灭了。

大龄站长的“特殊创业”

“园丁丁”论坛的站长张某是个香港人,今年56岁,吸食大麻已经数年,是“资深”的大麻爱好者。一直以来,张某都混迹在“飞行中国”“中国农夫”等大麻论坛(已被查封),并在这些论坛中担任版主,管理版块。渐渐地,他积累起了大量与大麻有关的资源和人脉。凭借着自己对大麻的“专业知识”,2014年 10月,张某不甘再“为他人做嫁衣”,决定另起门户。

就这样,张某在年届半百时开始了自己的创业之旅,建立了一个全新的大麻论坛,并将它命名为“园丁丁”,只要向论坛购买邀请码便可注册成为会员。之后,张某不断在其他论坛和QQ群里为“园丁丁”打广告。彼时正值“飞行中国”等老牌大麻论坛被打击之际,大量老牌论坛中的会员涌入到“园丁丁”,使“园丁丁”在大麻圈中声名鹊起。

张某将“园丁丁”论坛设置为站长、管理员、版主、会员四个层级,每个层级分工明确,论坛管理井井有条。论坛有种子版块、种植版块、种植用具版块、吸食用具版块、科普教育版块等十大分区,会员可以在论坛中享受到种植知识学习,大麻种子、种植设备、吸食用具,甚至大麻成品买卖的一条龙服务。

论坛有了人气,张某便开始疯狂敛财。他规定需要购买邀请码才能注册成为会员进入论坛,而邀请码只有他一人能够提供。眼看论坛日渐火热,邀请码的定价也从最初的100元上涨为200元。张某还在论坛中定期举办“种子团购”活动,从国外网站“英国种子城”海淘大量大麻种子,在论坛中加价卖给会员,赚取高额利润。此外,他还确定了几家设备商、烟具商,允许他们在论坛中发布广告,每月收取广告费。

由于管理“规范”,“活动”丰富,没过多久,“园丁丁”成为大麻爱好者最热闹的聚集地。

海归版主的“勤工俭学”

在大麻圈里人看来,“园丁丁”论坛可谓藏龙卧虎,从管理员、版主到会员几乎各个身怀“绝技”。“海龟”白某便是其中之一。

白某是“园丁丁”论坛中负责管理内部教程版块的版主。大学时期,白某受到同学影响接触了大麻,自此一发不可收拾。为了方便吸食大麻,白某利用自己不错的英语水平,上外网学习研究大麻的种植技术,并海淘了大麻种子,尝试自己种植大麻,成功后再卖给同学吸食。2015年1月,白某无意中发现了“园丁丁”论坛,便注册成为会员。他在论坛中发布了“关于大麻的一切”等多个精华教程帖,还翻译了多篇国外种植大麻的文章,后被提升为版主,逐渐成为论坛里的大神级人物。

2017年6月,白某大学毕业,计划赴新西兰继续深造。由于留学费用昂贵,白某便想到利用自己的“特长”种植大麻并贩卖来“勤工俭学”,为家里减轻经济压力。但是自己的客户都是中国人,出国之后,国内的大麻“事业”如何继续?白某想到了自己的父亲,父亲是食品厂员工,拥有专业的育苗和种植知识,正是最佳人选。几经考虑,白某决定将种植大麻这一“重要”任务交给父亲。

白某告诉父亲,种植大麻在国外不违法,在国内只要不被查到,就能轻松赚很多钱,“您今年先种20斤,20斤卖得很快的,一个月内发个十次快递就出去了。”糊涂的父亲竟然答应了,明知此事违法,却觉得新鲜刺激,非但没有劝阻儿子的荒唐举动,反而和儿子一起探讨交流种植大麻的技术。之后,白某父亲在家中和工作单位的宿舍里成功种植了十多株大麻,收获后制作出大量大麻成品。

就这样,白某通过“园丁丁”论坛和微信联系客户“接单”,父亲则在家里发货。为了不留下证据,白某和其父专门开了一个微信小号,每次接单后白某会把客户的收货信息发在小号朋友圈中,提醒父亲登号查看。短短半年时间里,白某贩卖大麻获利1.3万余元。

资深“飞行员”的“擦边球”

“园丁丁”种植版块版主曹某是论坛中的“特邀”资深“飞行员”(大麻圈中黑话,指吸食大麻的人)。早在2015年,他就通过上外国视频网站,自学种植大麻的技术,并海淘大麻种子进行种植活动,收获的大麻成品部分用于自己吸食,部分用于贩卖,在圈子里小有名气。

“园丁丁”论坛建立之初,为了提升知名度,招揽更多会员,张某主动发送了免费的邀请码给曹某,邀请他加入论坛,并任命他为版主,希望他通过在论坛中分享一些种植大麻的经验来带动人气。

2016年,曹某因贩卖大麻被警方查获,之后因犯贩卖毒品罪被判处有期徒刑六个月。刑满出狱后,曹某意识到贩卖大麻的法律风险太高,但又不想浪费自己一手习得的“专业知识”,于是打起“擦边球”。他开设了一家网络店铺,从网上找厂家购买种植大麻需要的灯具、帐篷、肥料等物品,再转手卖给论坛会员,从中赚取差价。

为了吸引顾客,曹某在“园丁丁”论坛上一直很活跃,不断通过分享自己的种植知识来提高在论坛中的知名度。他发布了四十余条关于大麻种植设备、种植技术、大麻成品制作过程等知识的主题帖、教学帖,回帖300余次,还积极回答新手关于种植大麻的各类问题。当然,在每一条帖子后面,曹某都会附上自己网店的链接,吸引会员到他的店铺购买相关设备。

久而久之,曹某在论坛上的名声越来越响亮,还专享了一个以自己网名命名的版块,网店生意也越来越红火。数月时间,曹某获利2万余元。

论坛被查封,20人获刑

2017年底,在办理某酒吧容留吸毒案时,几包大麻进入诸暨警方的视野。经过调查,警方发现多个大麻吸食人员都会通过一个“神秘”的网络论坛进行大麻种植经验交流、大麻成品买卖等活动。侦查人员顺藤摸瓜,“园丁丁”论坛浮出水面。

由于该案类型新颖、涉案人数众多且遍布全国,诸暨市公安局将案件逐级上报至公安部,该案被列为互联网涉毒目标案件。考虑到案情重大、复杂,侦查取证难度较大,诸暨市检察院在侦查期间便多次提前介入引导取证工作。

据该案承办检察官介绍,截至案发时,“园丁丁”论坛会员总数超过1500人。在论坛里,“跟着我学如何种植大麻”“哪种大麻更适合户外种植”等教学帖子层出不穷,讲解非常详细。论坛中的“大农”(即种植大麻的人)学习这些种植知识后,可以直接从论坛的种子商那里购买大麻种子,从设备商那里购买种植设备,种植成功后再通过论坛贩卖获利。

一粒大麻种子的成本约为40元到60元,一粒种子经过种植,可以制作出约100克成品大麻,而一克大麻的售价从80元到160元不等,可谓成本低廉,利润可观。此外,“园丁丁”论坛内还充斥着大量所谓代理,他们从“大农”手中收购大麻,再通过论坛销售,不需要任何成本就能轻松赚取数倍的差价。据检察机关审查,目前已起诉的20人共利用论坛获利10万余元。

办案检察官透露,与传统毒品犯罪不同,“园丁丁”论坛会员普遍具有文化层次高、职业稳定的特点,部分涉案人员为留学生、研究生、企业主、企事业单位工作人员,具备一定的反侦查意识和能力。大量涉案人员利用网上购买的四套假卡(手机卡、银行卡、微信、支付宝)建立网上虚拟身份,利用虚拟身份贩卖成品大麻。“部分涉案人员还使用具有阅后即焚功能的国外小众App与上下线联系,使用比特币交易,犯罪手段极具专业性和隐蔽性。”检察官介绍说。

案件进入审查起诉阶段,多名被告人自认为犯罪手段高明而拒不认罪。面对零口供案件,检察官抽丝剥茧细致分析全案证据,依靠证人证言以及聊天记录、交易记录等客观性证据形成完整证据链条,认定犯罪事实,顺利提起公诉。同时,检察官注意利用认罪认罚从宽制度。白某及其父亲从最初的拒不认罪,到庭审阶段面对确凿证据主动选择认罪认罚,与检察机关自愿签署认罪认罚具结书,最终法院按照检察机关的量刑建议作出判决。

办案过程中,承办检察官发现公安机关并未对站长张某采取强制措施,便立即对公安机关发出追诉意见书,要求尽快将张某移送审查起诉。截至目前,除张某尚未归案外,曹某等6人被法院以非法利用信息网络罪一审判处有期徒刑一年零九个月至二年零三个月不等的刑期。白某等14人被法院以贩卖毒品罪判处有期徒刑一年零三个月至四年零六个月不等的刑期。全案20名被告人均诉判一致。

目前,“园丁丁”网络平台已被查封,该网络平台制贩大麻黑色产业链被彻底斩断。

案后说法

一些年轻人通过外国网站接触了大麻,误以为大麻毒性较低、成瘾性低,且可以缓解焦虑和精神压力,逐渐走上吸食大麻的不归路。类似“园丁丁”这样的国内大麻论坛正好为大麻吸食人群提供了取得大麻的简易渠道,成为大麻流向社会的源头组织。

实际上,吸食大麻的危害非同小可,其对于呼吸系统的损害尤其明显。吸食后肺部、呼吸道极易产生并发症,还会毒害脑部中枢神经系统,也会损伤青少年发育中的大脑及生殖系统。更为可怕的是,大麻这类软性毒品往往会成为吸食毒性更强的化学毒品的过渡。

除了对身体的损害以外,染指大麻还有诸多的法律风险。我国刑法对涉毒行为的处罚均有明确规定。本案中犯罪嫌疑人贩卖大麻、购买吸食大麻、种植大麻的行为,以及买卖、运输、携带、持有大麻种子的行为,甚至在信息网络上发布制造、贩卖大麻信息的行为都可能涉嫌刑事犯罪,受到刑法严厉的制裁。

本案的成功办理,有效摧毁了利用网络论坛传播种植经验、贩卖大麻种子及种植设备、买卖大麻成品的“一条龙”黑色产业链。而打击源头犯罪,预防类案再次发生,是遏制涉毒犯罪的关键。办案的同时,我们也看到涉毒黑色产业链监管中存在的漏洞,有关部门还需更进一步加强对网络平台、物流领域的监管力度,加大对软性毒品的禁毒宣传力度。为了身体健康、家庭幸福和社会安宁,请珍爱生命、远离毒品。

(浙江省诸暨市人民检察院检察一部副主任　钱路璐)